八月烟雨

    八月，我走进雨中，绵绵幽长的细雨散漫着迷人的轻纱。那雨太细，散如那无声叹息。那雨太小，小得让人无法触摸。远方有青烟渺渺，不像人间烟火，不似尘世人寰。我怅然于雨中，寂寥迷茫的双眼中有无数油纸伞在悠晃。我顿起片刻地惶惑，正不知置身于何处，是否已随八月蒙蒙的秋雨穿越到了江春三月之中。谁弄轻竹扣弦音，似莺吟，如燕语，惆怅成季节的笙歌。       曾以为，烟雨在三月，烟雨在江南。而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地理位置，有可能是秋八月里独有的特例。这里植被丰厚，林木葱浓，水资源充沛。这些地理上的优越条件使得这里八月绵绵的细雨，相较于江南三月的小雨来更显得细腻且缠绵。它颠覆了人们烟雨在江南的传统认识；那雾一样的毛毛雨让你不得不承认，原来烟雨并不仅仅是江春三月独有的专利。    江南人家，毛毛细雨只是生活的点缀。三月春雨弥，人们早习以为常了。而我眼前迷蒙着的细雨，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纷扬着的秋雨；它就如雾一般地轻轻飘起秋天的幔帐，笼罩着城市的大街小巷，弥漫在河边轻寂的小树林中，不紧也不慢地，不张扬也不急燥；那就如这悠闲城市人的个性，悠然自得地飘弄着自己独有的情绪。你走进去，就能感受到这八月细雨迷蒙的韵。这种飘散于城市每一个角落的韵，似一种流动着的旋律，摸不着，看不见但可以感触；那是一种不紧不慢的文化，是一种不疾不徐的休恬元素，嫣然着这座城市的花街柳巷。闲逸的人们倚于幽居的窗畔，轻扣时光斑驳的栏杆，心早忘了十里垂柳银燕舞，碧波荡涟漪的俏江南。放眼绿水轻缓的石桥雕栏，又雨滴答答的飞檐斗拱，那些尘浮遮盖的木雕回廊却都残留着岁月沧桑的痕迹，却又像极了江南。穿行于此，心里就有清梦一般的颜色，有柔波里摇曵的莲花，有氤氲在一片细雨中清远的世界。    走进雨湿的世界，纯净而清新，仿佛可以不沾染尘世的杂质。记忆很漫长的日子，是在细雨中撑开一把伞，独自一人漫行于小河边，那雨就只是一种湿漉漉情绪在滴落。花花绿绿的雨伞飘然而过，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谁也不知几世轮回见一面，谁也不知谁是谁。但可以有目光交集，也可以目相致。一袭青衣白衫的雨季，飘然于麻石曲巷，牵萦于黛瓦粉墙的千年岁月，流连于琉璃露窗的历史沧桑。登得亭台楼阁，一杯清茶闲日月，半壶老酒度时光。踽踽独行的日子，雨是梦来的方向。顺着那些雨丝轻落的滴答，绿苔的边缘漫涨起云水的幽放。随风飘远的天涯，我们虽常与山川为伴，与日月相行，却极少有闲逸时光坐于水畔，饮于楼阁亭台。远梦如一叶扁舟晃绿柳，幻若于小桥流畔浣纱溪。放歌于绿浪清潮的时光，早已随岁月远去，此刻想起你，那也都只是一种奢侈的回望。    从小巷里走出来的撑伞人，明眸皓齿，与你远相望，像极了江南的艳遇。伞不是江南的油纸伞，但伞下之人素颜盈笑，胜似江南多情的白蛇。现实告诉我这里分明就不是江南，但胜似江南。这里有城市不老的模样，有青石板与浣花溪，有摇于烟雨中的与油纸伞不同的叧一种红黄绿白的味道。桥头称伞的女子在细雨中眺望了很久，并没在意清风撩起了湖蓝的裙裾，只是把寂凝的神思投向那云水的远方。不用猜测，那凝思的方向有一条小河，那是这座城市特有的历史脉络，也许杜工部在此洗过笔墨，也许老严武在此饮过战马。

    单独是一个让人神往的景况，雨中一只鸟飞过的影子，必然多了一些联想。秋鸟的飞翔很简单，它只想掠过空旷，去树林之中寻找可以栖息的床。一座山的凝望背负着诸多期待，树要扎根，草要茂盛，路要延伸，藤要缠绕。一座桥的单独我不敢肯定，就如站在桥上的女子，虽然远方风烟弥漫，但一定有怀想。我敢说这八月烟雨中的桥，比起徐志摩眼中的康桥多了许多神韵，多了比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说自音的大度与雄浑。因为这里有实景，有实情、有实在、有秋雨八月的意韵。    八月，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比较起春三月来了多了季节的成熟。八月的烟雨迷蒙着寂寥悠长的旅途，我怀着即将离开的思绪在轻风安然的时光里凝望，并不为向你道别，只为看你很后一眼。或如我还会再来，或如自此销声匿迹。细雨靡靡中，我不忍心就这么离去，散逸于烟雨中的亭阁小巷飘远着离人的沉思。我既没有游人的雅兴，也不似过客者之无情。我只是漫行者，于时光中逗留于此，孑身飘零于这暄嚣的城市，品味着人生的甘苦咸凉。如此，我常牵延于此，不愿离去；于此，就有了诸多的感慨。    烟雨蒙蒙的八月，我还是忆起了江南，放不下那些柳堤春烟。于迁徙的时光里，我已久没领略到那些迷人的风光。于是，只把这秋八月的烟雨萦牵进朝思暮想。一路雨丝，一路叹息，一路惆怅，载着我怀春的梦想，与那悠长的青巷渐行渐远。朦胧一伞烟雨，淋湿了我忧郁的诗行。只是想提起笔，借这蒙蒙烟雨，记一段心得，记一段过往。    彼时，那些烟雨还在伞边滴答；滴答，滴滴答答，但那绝不是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