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丁少玉,男,汉族,大学文化,中学高级教师。诸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在《齐鲁文学》、《齐鲁晚报》、《潍坊日报》、《西南当代作家》、《潮头文学》《北方散文》上发表过文章。
丁少玉 消失的乐章
有人说,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故乡。没想到这次回到了故乡,见到的故乡与我心目中保存的故乡却大不一样了。
一进村子,就感觉到了故乡的变化。农舍都变成了红瓦白墙,大街两旁的墙壁上。粉刷一新,绘画着中华传统故事,路面都用水泥硬化了,街道两边有挂在水泥杆上的路灯。昔日的丑小鸭变成美天鹅了。
进屋后,接过来母亲递过来的一碗水,喝了几口,感觉没有以前那种清甜爽口的味道了。父亲看出了我的表情,就说,河水污染了,我明白了,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饭后,我对父亲说,走,到北岭看看。
父亲知道我的习惯。我每次回家,都由父亲陪着我到儿时的原野上走一走,看一看。
田地里的玉米长得一人多高了,顶上开出了银白色的花朵,被风儿吹拂着,传递着爱情的花粉。长条带似的叶子郁郁葱葱,极力向上舒展着,你搭在我身上,我扶在你肩上,密密层层挨挨挤挤着,又好像向我挥着手,欢迎游子归来。花生窜得还不高,长得却很茂盛,已经覆盖住土地了。拇指大的的叶片泛着碧绿的光亮,婆娑的枝叶间,闪耀着刚刚发出的淡黄色的小花。地瓜地里,瓜秧托着倒心形的叶片纵横交错地伸展着。老百姓都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所有的庄稼,都在艳阳地照耀下,哔哔啵啵地生长着。我顺手掐了几把地瓜叶,准备带回去炒了吃。地瓜叶被称为“蔬菜皇后”,极富营养。是啊,不管社会怎样发展,怎样现代化,人都离不开大自然地滋养。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原野上许多小路都被挖掘机劈了土,合并到地块里面去了。闲置的荒草地也都被开垦成了耕地。树林里的大树都不见了,代之而生的都是一些小树,树种很单一,并且都是见效快周期短的杨树。父亲絮叨着说,树刚长成就被卖掉,总是长不大。
我边走边看,心里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忽然我感觉到,在这生命蓬勃迸发的季节,天地之间怎么这样寂静呢?
“夏天的乐章呢!”我忽然茅塞顿开,大声喊道。
“什么乐章?”父亲不知所措。
“就是蝉鸣呀!”我急切地说道。
父亲终于明白了,笑着说:“早就消失了!”
我不解其故:“那么多的蝉,怎么会消失了声音呢?”
霎时,我像一下子跌倒了低谷,失落伤心极了。“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生性高洁,栖息于高处,餐风饮露,响彻云霄的可爱的蝉,你去了哪里呢?
父亲慢慢地向我道出了原委。
近些年,人们吃腻了膏粱厚味,那些高蛋白、低脂肪的飞禽就成了舌尖上的美味了。古人就讲过“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一头”的道理。饭店的餐桌上,一盘蝉蛹卖到几十元。那些有闲情逸致的人捕获了蝉蛹,放进塑料瓶子里,冷冻起来,随时都可以吃。
于是,在利益的驱使下,一到了夏季,人们便开始大张旗鼓地搜寻蝉蛹了。白天,人们在房前屋后、大树底下的地穴里挖出蝉蛹。晚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拿着手电筒进了树林,从树干上捕获刚刚出土的蝉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手电筒发出的一道道光亮,纵横交织地扫射到树干上,扫荡着刚刚从地穴里爬出来的蝉蛹上,一个个蝉蛹,毫无招架之功,无一例外地被捕获了。一只蝉蛹,藏在地下要发育三到五年,很长的发育到十七年之久。为了避免被捕捉的命运,它们选择了晚上偷偷地从地穴里钻出来,爬到树干上羽化,没想到黑暗却挡不住人们智慧的眼睛,人们用蝉的祖宗想不到的手电筒,轻易地就捕捉到了蝉蛹。一个人一晚上就能捕获上百个蝉蛹。于是,在连续不断的人民战争地打击下,蝉蛹消亡殆尽。没有了蝉蛹,自然就没有了蝉,没有蝉,也就没有蝉鸣了。
蝉与人类是共生共长的,人类怎能没有蝉的陪伴呢?没有了蝉鸣,万物怎能知道夏天来临了呢?我不禁惑然了。
宋朝有一位禅师,曾经写了一首《春歌》,其中有“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心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在作者看来,夏天的凉风是他喜欢的美好事物。但在我的心目中,蝉鸣却是炎炎夏季供人欣赏、陪人消遣、催人奋发的美好乐章。
记忆里,夏初的蝉鸣是清脆的,温柔的,像春风拂过琴弦,像细雨洒落原野,像情人的蜜语飘进耳朵,轻轻地,低低地,浅浅地令人心旷神怡,宠辱偕忘。入伏后,气温升高,天地像一个大蒸笼,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把地表上的生物炙烤得火烧火燎,蔫巴巴的。唯独那数不尽的蝉——院子里,胡同里,大街上,树林里,梧桐树上,杨树上,榆树上,柳树上,槐树上,成群结队,成千上万的蝉,一起欢唱着,像是开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奏响着声势浩大、响彻云霄、华美无比的乐章。豪迈的乐曲有时像海潮汹涌,迸发出令人震慑的轰鸣声,其势如排山倒海,所向*;有时像沙尘暴袭来,尖利地呼啸着,飞沙走石,摧枯拉朽;有时像千军万马在厮杀,战鼓咚咚,金锣声声,像奔跑,像呐喊,像怒吼……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飞扬着,激溅着,播撒着……
我喜欢这昂扬奋发的交响乐,当你工作劳累时,它能使你精神焕发,干劲倍增;当你麻痹松懈时,它能使你醍醐灌顶,意志倍增;当你慵懒闲散时,它能使你斗志昂扬,努力工作。
在这沸反盈天的乐章里,儿童们玩得很尽兴了。那时学校放了暑假,我们可以随意地到河里洗澡,游泳。当然,既好玩又解馋的事情就是粘蝉了。要粘蝉,必须先准备好轻便的长杆,一般情况下七八米就够长了,再长就挺不起来了。除了长杆,还要做好面筋。这是个技术活,面筋做不好,就粘不住蝉。所谓的面筋,就是用茶碗和一小块白面团,然后使劲揉,揉的越光滑越好。揉结实了,再用清水洗,要反复地洗,直到面团洗不出白水为止。这样做出的面筋就会比胶水还要粘。撕下一小块,粘在长杆尖上,准备工作就完结了。
夏季的中午,是农村人享受睡午觉的好时光。劳碌了一上午的人们,把草垫子铺在街道上大树下的荫凉里,在凉风的吹拂中,在蝉的绵绵不绝的交响乐的伴随下,打着呼噜,带着疲劳,香甜地进入了梦乡。而我们这些不参加劳动、不怕燥热的孩子们,戴着用柳条编织的草帽,扛着粘杆,提着铁桶,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村外的沙堤上。那时,村里的树林里,有好多高大的树木,有十几米高的,也有二十多米高的,用粘杆够不到高处,站在沙堤上,可以增高好几米。每颗大树上都有几十个蝉。那些蝉,只顾全心全意地唱歌,却浑然不知敌人已经来到了身边。我们高举着粘杆,仰着头,看准目标后,就把粘杆轻轻地靠上去,对准蝉的翅膀一点,就把蝉给擒住了。可怜的蝉,哀鸣着,扑棱着,垂死挣扎着,但不管它怎样努力,很终还是被面筋粘得死死地,逃脱不了,悲壮地当了俘虏。我把粘杆俯下来,弟弟小心翼翼地把蝉从粘杆尖上撕下来,掐去蝉的翅膀,放进铁桶里。收到被捕的蝉发出的警讯,其他的蝉尖叫着惊慌失措地逃走了。我们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一个中午能粘到几十个蝉。然后拿回家炒了吃。吃了几次过了馋瘾,也就懒得去粘蝉了。
过去,小孩子粘几个蝉,不会影响蝉地繁衍生存。现在人们却为了经济利益和生活享受轰轰烈烈地捕捉蝉蛹,改变了蝉的生存环境,蝉也就荡然无存了。那美妙激昂的夏天旋律就永远定格在记忆中了。消失了蝉鸣,夏天还有味道嘛?没有了夏天的乐章,我们还能有好时节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捕蝉,谁又在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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