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月末,这一个月刘林整天掐着指头算自己口袋的钱和距离发工资的日子,今天终于要拿到工资了。虽然周围一片嘈杂,旁边闪着的电焊光晃得人花了眼,机油的味道弥漫着,但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就像很后一节课上,坐在教室里等待放学的学生一样。
终于熬到挂在车间的大钟指到了下午六点钟,车间里各种敲敲打打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代替的是一阵阵放松着的说笑声。“终于下班了。”仿佛得到了解放一样,刘林吁了一口气,很快地摘掉厚厚的手套,脱掉外边穿着的蓝色工装,他里面的背心已经全部被汗水洇湿透了,身上还不停地往下滚落着汗珠。三伏天,谁也不愿意穿那么多干活,但是如果不穿,全身就会被刮伤烫伤,所以还是要忍受着暑热,穿着那厚厚的工作装。
刘林来到水龙头前用水冲了冲头,捧着水在脸上急急地抹了几下,就边用毛巾擦着边走向王主任的办公室。刘林是去领工资的,全家一个月的生活都指望他的工资。
“刘林,这是你的,这个月你工作还是那么卖力,给你的奖金也在里面。”王主任看见刘林走了进来,便拿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每个月领工资的时候都是刘林*一个走进来。在所有的工人里只有刘林干起活来卖力认真,所以他拿到的工资也是所有工人里很多的。
“每个月只有这一天我心里能畅快些!”刘林笑着,脸上满是疲惫。刘林拿起信封准备往包里装,但是他没有装进去,而是把信封打开数起里面的钱来。刘林领工资,从来不数,只是把信封拿到手里,两个手指一捏,感觉一下厚度,就装进了包里,因为刘林相信王主任不会少给他。但这次当刘林习惯性的捏了一下后,瞬间觉出了差异,这次的厚度比起以前薄了许多。
刘林认真的一张一张数着,王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房间里只能听见刘林翻动钞票的声音和王主任端起放下茶杯的声音。
“这咋比往常少了一半?”刘林满脸疑惑地望着王主任,虽然他的心里很相信王主任,但说话时已经变了音调。
“老刘啊,别急,不是我少给你,而是政策变了,我也没办法。本来是昨天下午要通知给大家的,但厂长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说,所以就让我今天一个一个人挨着给解释一下。”王主任从桌子上的一沓文件里拿出一份递给刘林,刘林拿过来看了看,封面上写着“劳务派遣合同”,刘林想起来这是他上个月在一个劳务派遣公司签的合同。
“和这有关系?厂里不是说这合同和以前一样,只是重新签一下吗?”刘林想起上个月厂里通知说需要裁员,整个车间的工人全部下岗,然后又让去劳务派遣公司应聘签合同,签完之后才能继续回来上班。折腾了两三天之后,大家又回到了厂子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大家就都说厂里是爱走程序,瞎折腾人呢。当然,当时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有人去细看那合同,大家都急着回来上班,都想着回去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但现在发工资的时候就出了问题:工资降了很多。
“本来这个月的工资不在厂里领,是去那家劳务派遣公司领,厂长想着是*一次,所以就让在厂子里领工资,以后每月的工资都是要去劳务公司领的。”说到这里王主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刘林的肩膀,说:“不瞒你说,我的工资也降了很多,现在厂里全面改革,咱们厂里这么多人,除了你是真的干活外,没有几个人肯出力气,都等着老了退休领退休费呢。所以效益差,质量提不上去,上个月接到上面的通知,说如果半年内还没有改善,就要咱们厂子关门倒闭呢,厂长这才下了大工夫来管理员工的。”
刘林越听心里越发冷,身上没了汗,从窗子里透过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不到一点温度,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冰窖里。
王主任见刘林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反应,嘴唇哆嗦着,于是接着说:“不过,厂长这个方法也确实狠了点,其实现在说具体点,全厂里,没有一个工人是咱们厂的职工,现在都属于那家劳务派遣公司的职工,在咱们厂里工作,只是暂时的租借。”当刘林听到“租借”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非常的难受,他想到自己在这个厂里辛辛苦苦工作了好几年,到头来在领导的心里只是“租借”来的劳动力。刘林慢慢地挪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一条排椅上。现在他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工资多少,而是家里人下一个月该如何去度过。
“老刘啊,这事只有一种有希望解决的办法,就是去找那家劳务派遣公司试试……”王主任也觉得他说的这个办法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不再说了。这时候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刘林知道是别人来领工资了,于是他呆呆的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刘,这个月你的奖金是多少?”听到同事带着些兴奋的询问声,刘林没有做声,只是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刚进家门,刘林看见两个儿子趴在桌子上看书。刘林洗了洗手就走过去,将儿子埋得很低的头扶了起来,说:“离远点看,小心近视了。”刘林现在对于生活还感到满意的,就是他的两个聪明听话的双胞胎儿子。刘林心里知道,两个儿子今天肯定是盼着他早点回来的,因为明天就是两个儿子的生日,他答应给他们买一套书的,那套书共有近一百本,但今天领到的工资和现实让他不得不对儿子食言一次。刘林知道两个儿子心里是非常的失望,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懂事的孩子们并没有说什么,继续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书,看到这些,刘林的心里才有了一丝的安慰。
刘林的妻子正在厨房做着晚饭,刘林走了进去,问:“妈今天还好吗?”
“还好,刚才喝了点粥已经睡下了。医生说平时要注意饮食,不能让妈吃的太甜或者太咸。”刘林的妻子一边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忙碌着,一边回答着刘林的问题。厨房里的温度很高,刘林的妻子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时不时的擦一下头上的汗珠。
刘林转身从包里取出今天领到的工资,说:“领导说了,厂里困难,所以拖欠了每个老职工半个月的工资,下个月再加上利息全补回来,我是厂里连续几年的标兵,当然得带头了。你先把这个收好,不够再问我要,我想办法。”
“那就先省着用,咱们省一省,这些钱也就够了,你也别太累着了。家里你别担心,两个孩子都大了,妈让我来照顾着就行。”刘林的妻子依然忙碌着,并没有显出任何的怀疑。听了妻子的这些话,刘林的心里知道,妻子已经知道他在说谎。任何事刘林都瞒不过妻子的,正因为妻子的精明能干,才会把这个家经营的温馨舒适,每个月他只要把工资交给妻子,剩下的一切都不用操心。现在,拿回这么点工资,妻子心里当然不相信他所说的原因。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很沉默,两个孩子也没了往日的活泼。刘林尽量像往常一样,说一两个有趣的见闻,但说完后并没有那熟悉的开心的笑声,刘林也就不再去说了。
虽然工资降了,但刘林还是要正常上班的。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起来,吃过早饭,临走前去母亲的房间里看了看。多年来,母亲的病是刘林心中很大的一块石头。所以刘林的妻子不得不辞了工作在家里照顾,由于刘林的妻子悉心的照顾,半年来,母亲的病情慢慢地稳定了下来,除了定期去医院检查,半年时间里再没有去过医院。
刘林来到工厂里,看到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没了往常刚领工资时的兴奋劲,他就能想象到昨天大家领工资时的失望场景。虽然到了上班时间,但大家还是懒懒散散,没有一点工作的欲望,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工友没有来。刘林虽然戴着厚手套,穿着又硬又厚的工作装,但他也没有心思去干活,只觉得全身上下阵阵的燥热,感觉就像一团火在自己的体内不停地移动,就连呼吸也成了重重地喘息。
“刘林,家里的电话。”刘林听到有自己的电话,赶紧将全身厚厚的“外壳”脱掉,因为平时家里很少给他打电话,每次听到有自己的电话,那种感觉就像杨白劳在年关口的时候听到敲门声一样,到来的只能是坏事情!电话是妻子打来的,当刘林听到那句:“妈突然发病了,现在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就挂了电话急急地往医院赶去。
经过抢救,刘林的母亲是脱离了危险,但情况还是很不乐观。刘林想留下来照顾母亲,妻子却不同意。妻子说:“妈我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你在这里也顶不了多大的事,你还是回去继续上班吧,这里有我有医生,不会有啥事的。”刘林也没别的办法,母亲的病需要钱,家里的生活需要钱,他不能不工作,所以,刘林只好又回到厂子里继续上班。
刘林的人虽然在厂子里,心却一直在医院里。周围机器轰隆隆地响着,刘林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机械的重复手中的工作。整个车间里一片闷热,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突然车间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当周围的工友都赶过来的时候,才看见刘林蹲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另一只胳膊,地上满是血迹。送到医院的治疗结果是:刘林被机器绞断了一只手。刘林只是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出了院,他一直没有喊疼,而是呆呆的看着被白纱布包裹着的胳膊,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以后这个家怎么办……”
刘林的伤算工伤,按照规定,厂子里是要赔偿的,但是刘林自出院后却一直找不到厂长,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厂长打发到了王主任的办公室里。王主任也为刘林的不幸而难过,他先是给刘林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很后凑到刘林的耳边,压低声音给刘林说:“现在这个问题没法解决,要想解决,你只能去告,这是工伤,怎么的厂里也得给你赔偿,得让你退休,提前给你发退休金。”
刘林从来没打过官司,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王主任暗地里给他帮忙,就连开庭审理时的律师也是王主任托熟人给刘林找的。经过几天的等候,刘林终于等到了法院的宣判结果:原告刘林应获得赔偿,但赔偿金不是由工厂支付,而应该由刘林所签合同的劳务派遣公司支付。
看到这个结果,刘林心里感到阵阵温暖。“这赔偿总算是有了着落,有了法院的公文,不怕他不赔。”刘林在去劳务派遣公司的路上这样想着。
但当刘林站在劳务派遣公司的门口时,他傻了眼,公司的大门关着,门上贴着纸条,上面写着:此楼转让。
刘林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候他是多么想大哭一顿,他看着自己剩下的一只手,嘴里喃喃地道:“以后的生活,这只手怎么能撑得起啊,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打击的刘林躺在被晒得炙热的路面上,耀眼的太阳使他睁不开眼。刘林忽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感觉自己无依无靠,自己没着没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他不知道谁还可以信任,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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