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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姨

来源: 文学阅读网 时间:2021-06-27

颖姨

颖姨来家串门,抱着半岁左右的小孙子。姨家孙子有仨,此刻怀里抱着的是很小儿子的,这么多年,她自退了休,就挨家儿抱孙子,一刻也不得闲。

就这小孙子,她说:“实在沒有了精力,体力上也不支,一年不如一年,腿脚很近像是罐了铅似的沉重,抱上这么个小不点,牙长一段路,累得气喘吁吁,得用尽全力硬撑。”

颖姨坐在橙灰相间的薄绵沙发上,将孩子从怀里缓缓转了个方向,靠沙发里面一点让他安安稳稳躺着,然后松垮的伸展了一下累的酸疼僵硬的胳膊,我赶紧儿招呼并麻利倒一杯热水,让她暖暖身子。

今年满打满算,姨已是六十岁的人了,年纪虽然大了,精神状态倒是一直很不错。不过,姨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年轻时因为出门不利,不小心被车撞着了,右胳膊落下了轻微的残疾,拿东西干活不怎么灵便。也正是因为这个致命的伤疤,她以后的婚姻,不像同龄的姐妹们,由不得自己选择,极是无奈草率的随便找了个男人嫁了。

婚后的生活算不得不幸福,也不怎么顺心顺意,平平常常,清汤挂面似的,跟邻里右舍的生活一样,平淡,如水,波澜不惊。

她丈夫,原先在一个不景气的企业凑合着上班,收入不好,平常也能维持平淡的生活,但往后两年,实在是苦巴巴的生活指望不上这点微博收入,眼看着无路可退,他也干脆,辞了职,下了海。

这段婚姻,很好叫她陪感欣慰的,丈夫事业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出息,可人比较实在,憨厚,对她服帖,没有花花肠子,身上也没有沾染一点社会上的不良习性,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寻花问柳,踏踏实实。很好的爱好,便是闲下时一眼不眨的从早到晚瞅着个电视打发时间。

他们俩结婚第二年,就有了老大小范,这孩子生的乖巧伶俐,五官秀气,继承了颖姨,脸形跟了他父亲。第三年和第六年,老二和老三也紧跟着出世了,她家娃,一个比一个玲珑、可爱。只不过,颖姨的心愿至始至终也没有达成,一心想着要个丫头,老了有个贴已暧心的女儿服侍在身旁,老天好像跟她杠上了似的,干巴巴的椤是给了她三个小子。

三个孩子年龄相差不了几岁,一起往大里拉扯,真的是把姨给累坏了,丈夫自从老大出生到两岁半的时候,就很干脆的辞了工厂工作,出来独自闯荡打拼,单干了起来。由于在工厂久呆成傻的缘故,脑子里年轻时仅有的一点灵光也被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吃了个光,一出来就拿着两口子几年牙缝里攒下来的积畜,在市中心广场附近投资弄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小超市,刚开业那会儿,生意还算兴隆,人如潮涌,络绎不绝,不过是自己没有经营经验,管理不缮,外加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不到一年的光景,门可罗雀,倒闭关了门。

这些年,他又折腾过几次小小生意,都由于自己经验不足,没有个好的经营策略,栽了跟头,现下一蹶不振,如昔壮志凌云的势头被生活打磨的滑不溜儿的,对生活也耍起了奈,一幅吊儿郎当混世魔王样,在外面打打小工,挣些小钱养家糊口混日子。

自丈夫在外头小打小闹开始,一大家子活计什么的,全支给了颖姨,孩子由她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一个女人家,风里来雨里去,刚强的跟个男人似的,一晃几年,光阴如流水一样去了,孩子一天天长大,大的小范也进了学校,还没上学的,也不那么麻烦带了,这时候的颖姨总算是有了闲时,稍微可以喘口气,歇一歇了。

人闲心自宽,烦恼自然无,姨是个闲不住的人,趁空闲,一心一意,把精力全投在了孩子学业上,起早贪黑,忙出忙进,即顾小家又顾大家,工作和家庭双管齐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年,大儿子小范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如愿以尝,考上了西北师范大学;老二有个哥哥作榜样,更是勤奋有加、刻苦努力,从不敢怠慢学业,第三年,拿到了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老三学习一般,苦读十年,因顽皮肆意,学习兴趣不大,灰溜溜只考到了家门口一所中专,几年下来混了一门手艺,毕业后,父亲托人在农村信用社贷了一笔款子,风风火火,开了一间汽车维修厂,生意刚开始,惨淡,苦熬了几年,算是也慢慢的步入了正轨,一年比一年景气了。

“三个孩子,渐渐长大,成家立了业,眼看着自己也从一间不景气的厂子里全身而退,可以享几年孩子们的清福了,这不,又摊上给各家儿看孙子,我啊,就是一生劳苦命,怨不得别人。”颖姨说着这话,心里一难过,眼泪婆娑滚珠儿似的淌了下来。

看着颖姨伤心难过的样子,我也泪眼婆娑,像扯不断的细线,哗啦啦陪着颖姨哀伤愁思了一番。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颖姨走过的,虽然艰难,但也挨过来了,一辈子也这样平平淡淡曲曲折折的走了六十个春秋,这么多年的劳苦和着眼泪,全都付给了一去不复返的岁月,但光阴里,留的也不全是悲苦和辛酸,晚年了,含饴弄孙就是她很美的时光。

不过,细细想想,人嘛,这一辈子,经历大同小异,从出生到生命终结,体面的无非就那么几年,那么几件上心的事儿,风风雨雨,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沉沉浮浮,硬撑着把岁月都熬过去了,缅怀一下尘世人情杂事,也就稀稀疏疏、零零散散,一团气、一缕烟、一现昙花这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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