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坡(四川)
我的老家坐落在川东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的半山坡上,而今人们都搬走了,我心心念念的吊脚楼也倒塌了,留下的只有断垣残壁和无尽的思念,真有“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的凄凉之感。不过人们都到更理想的地方去安居乐业、享受美好的生活去了。我曾经回去过,想去看看洒满欢乐的地方,想去寻找童年的记忆,可是荆棘丛生,蚊虫乱飞,寸步难行,只好作罢。更深夜静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任凭思绪飞翔,飞到小山村,飞到半山坡,飞到吊脚楼。有几回我梦回吊脚楼,睡在稻草铺就的床上,享受着童年的快乐。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已经过去;而那过去了的点点滴滴,就像纷纷飘落的花瓣,那花瓣仿佛还带着雨露,带着灵气。
“落英缤纷”里,很让我魂牵梦绕的是还飘着芬芳的吊脚楼。
老家的吊脚楼是木制结构,非常简陋。由于修建的年代久远,一排4间整体向南倾斜,好像会立即倒塌。墙壁有的地方是木板镶嵌而成的,比较结实;有的地方是篾块编织的,把干枯的稻草切碎和上泥土抹上去,可以遮光挡风。时间久了,泥土掉光了,只剩篾块,又漏光又漏风。有了报纸,就用报纸贴上去,可以遮光,却不能挡风,风一吹报纸就掉了。楼板全是木板铺成的,时间久了,中间的木板拱起来,如果走路不小心,还会摔跤。房顶盖的是瓦,天长日久,风飘雨刷,瓦就会往下梭。遇到下大雨可就惨了,真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把家里的盆子都用来接雨水。
到了伏天天气酷热,没有一丝凉风,大地似乎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焦了,吊脚楼像蒸笼一样,热得无处躲藏。那时农村没有电,更没有电风扇。手里的篾笆扇摇个不停,也无济于事。只有跑到竹林里去乘凉;可是竹林里蚊虫多,没有多久身上满是疙瘩,痒得受不了。
吹大风的时候,吊脚楼在风中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每当吹大风的时候,我就躲在墙脚,身体蜷缩成一团,生怕吊脚楼垮塌。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吊脚楼垮塌了,我就会被埋葬在楼里,埋葬在风中……我的童年是在恐惧中度过的。
吊脚楼虽然简陋,在风雨中飘摇,有垮塌的危险,但是它是我童年的栖身之所,是我心灵的港湾。
在童年时代,我干的活儿很多,比如割猪草、拾狗粪、上山砍柴、放牛。很重要的活儿是放牛,放牛的时间很长,从几岁开始,直到小学毕业才结束。早上和下午放牛,上午到大队小学读书。放牛是到2千米远的山坡去放。太阳下山了,天快黑了,牛也吃饱了,我骑着牛,哼着歌儿,回家去。在朦胧的夜色中,眼前出现吊脚楼的身影,我兴奋不已,走进吊脚楼就像投进妈妈的怀抱。长大了,我到更远的学校读高中。读高中是住校,周六下午放学回家(那时只休息周日)。在回家的路上,当远远地看到吊脚楼的时候,我总觉得它是那么慈祥,那么温柔,在静静地等待我的归来。
吊脚楼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杏树。春天,杏树开满了白里透红的花,一团团,一簇簇,互相推挤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树杏花,一树春色。杏花丛中,成百上千只蜜蜂飞来飞去,采花酿蜜,发出嗡嗡的声音。蜜蜂不仅是不辞辛劳的劳动者,而且是天才的作曲家,谱写出劳动的乐曲,优美的乐曲。春末夏初,杏子熟了,一个个红灯笼似的杏子挂满枝头,藏在树叶间,沉甸甸的,把树枝都压弯了。我翻过吊脚楼的栏杆,爬到杏树上去,坐在树杈上慢慢吃起杏子来。杏子酸甜可口,美味无穷。有一次,我在树上吃杏子,本家嫂子怀孕了,看见我吃杏子,她说要吃。我说不行,她气得直跺脚。后来我扔给她几个杏子,她哈哈大笑起来,显得非常高兴,还不停地夸我是好兄弟呢。
隆冬时节,几场西北风一刮,雨水一下,气温骤降,这是下雪的征兆。半夜醒来,在温暖的被窝里,我听到吊脚楼附近的竹林发出“嘣嘣”的声音。我知道下大雪了,雪压竹林,竹子折断发出巨大的响声。早上父亲早早地起了床,然后在火炉里生好火,等我们起床烤火。父亲用爱为我们生起炉火,驱除严寒,温暖心灵。可是哪有心思烤火,我们沉浸在下雪的喜悦之中。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一阵寒风袭来。啊,好大的雪呀!我奋不顾身地冲到雪地里去,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嘎吱嘎吱地响。放眼望去,房子上、山坡上、树林里、竹林里,到处都是白雪,无边无际,仿佛是一个银色的世界,好美好美啊!
吊脚楼啊,装满童趣的吊脚楼,充溢诗意的吊脚楼,放飞梦想的吊脚楼,如今已不复存在了,永远埋葬在荒草中,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但是它像刚刚飘落的花瓣,还带着露珠,散发着幽香。我小心翼翼地拾起来,夹在日记本里,写进散文里,珍藏在记忆里,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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