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海红
周末，雾霾围城。灰蒙蒙的天空，隐隐的刺鼻气味，那些颗粒状悬浮物仿佛伸手一抓一大把。如同浑浊泥水中的鱼儿，呛得难以呼吸。家中闲坐无聊，驴友群里有人提议出游，一呼百应，遂报名同行。
现在人休闲时间多了，业余爱好得到极大地满足。微信群更是让有着共同爱好的人聚在一起，小城里仅户外群就有十多个。县里没有山，远方毕竟不可能常去，于是周边的中条山就成了户外不时光顾的地方。中条山西起华岳，东抵太行，绵延140公里，运城范围内开发的景点就有十多处。不过驴友去的一般都是未曾开发的地点，千沟万壑，哪一条山沟都有迷人的景色，带给人不同的惊喜。每周去一条山谷，一年都不会重复。
这次去的是解州附近的仙姑洞，还是*一次听说这个地方。几辆车出城上高速，一路飞驰，光秃秃的果树、干枯的野草，车窗外闪现着冬日荒凉的乡野，终于逃离了雾霾笼罩的小城，可以较为舒畅的呼吸了。到了山脚下车，天空还是阴沉着脸，不过有谁擦拭过似的，不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天寒水瘦，山沟里浅浅的溪流似有若无，了无生气。丛生的荆棘没有了绿叶的伪装，更露出尖刺的狰狞，不是扯住谁的背包，就是刺破哪个的手背。山谷宽阔的地方，还有清浅的水洼，水边有茂密的芦苇，此刻枯萎衰败，黄白一片。两边山坡上众多嶙峋的巨石摆阵似的，高低错落，依次排开，十分壮观。此刻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列队的兵士，等着一声命令，就发起集体冲锋。虽然它们已经呆在原地千百万年，还将继续无休止的呆下去，可是经过这儿，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
顺着山谷往上走，山路愈发陡峭，有时不得不紧贴着峭壁擦身而过，路的一边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仙姑洞所在的山头是中条山的刀削岭，悬崖峭壁如刀砍斧凿一般，十分惊险。大家在一个三岔路口打尖歇息。这里有几棵大树，光秃秃的枝干上，扭结盘曲着手臂粗的野藤条，如同悬挂攀附的黑灰色巨蟒，在山风中微微晃动。有一段藤条正好处于两树之间，几个美女争相坐上去荡起了秋千，嬉笑声在寂静空旷的山谷回荡。“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身处幽静的大山，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想起屈原的《山鬼》来。这神秘的大山、幽深的山谷里会住着一位美丽窈窕的仙姑吗？
吃饱喝足，大家准备继续前行。左边是一道瀑布，光滑的巨岩上有细细的水流静静的流淌下来。右边是两座山峰高耸，中间一道罅隙，偏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去路。仙姑似乎考验着每一个前来拜访的人，不经历重重险阻无缘揭开面纱。分头探路，有身手敏捷的驴友从瀑布旁边抓着树根葛藤攀岩而上，其他人可以抓着他扔下的绳子攀爬上去。不过另一边有了重大发现，堵路的巨岩靠近峭壁处有人用树枝和电线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梯子。于是大家相互扶助，连推带拉，一众人马通过梯子攀了上去。
上面的山谷植被更加茂密，也更为荒凉，显然人迹罕至。不过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后，终于在荆棘树枝上发现了以前户外组织留下的红布条路标。顺着路标走了不久，在一个小山头树林旁边看到了仙姑洞。地窖似的，略呈方形的一个洞口，下面黑咕隆咚的。洞口边用几块砖头垒了一个简易的供台，上面竖着两块砖头，刻着“仙姑神位”几个字。供台上放置着一块真空包装的月饼，看来中秋节时有人来过，那已经是三个多月前了。供台下面有一团黄色的皱皱巴巴的东西，细看原来是一个西瓜，早已经风干了，也许汁水被仙姑食用了吧。仙姑洞上方是一块十分巨大的岩石，光秃秃的岩石上竟然长着一棵大树，大得需要几个人合抱。树冠将巨石和仙姑洞完全遮蔽，如果是夏季，浓荫蔽日，山风徐来，这里定然十分凉爽。岩石上长树并不鲜见，但长如此大的树还是*一次看到。仙姑洞前方还有一棵大树，可是已经掏空了身子，从树洞探头下去，几乎完全中空，里面可钻进一个人。但树冠还在，这棵树仍然顽强的活着。带队的驴友将一卷绳子的一头系在一棵树上，另一头扔进洞里。他戴上头灯正准备下去，有年长者一边制止，一边点燃一根香烟用细绳绑了放进去。过了一会拉了上来，香烟仍在燃烧，这才放心。带队驴友下去后，其余胆大的一个个鱼贯而入。那位年长者说自己要留守外面，如果所有人都下去，万一有人搬一块巨石堵住洞口，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他这样一说，大家虽一笑了之，但心里也直打鼓。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虽然山野空寂无人，也不会有人如此歹毒，但万一下到洞里有什么不测，上面留人也是个照应。在下去几个人后，有人竟然又爬了上来，说下面潮湿闷热，有一种腐烂物的霉味，实在难以忍受。
为了不虚此行，我硬着头皮下到了洞里。妻子在上面叮嘱我，如果没有危险，喊她也下去。“那有危险你就不管了吗？”妻子哈哈大笑。借着洞口的亮光，我很快下到了洞底，北边有个通道，黑乎乎的，口很窄，高低还可以，猫腰能钻进去。走了几步，感到脚下踏空，赶紧刹车。伸手不见五指，我倒转身子趴在边缘用脚探了探，下面探不到底。心里发慌，不知道往哪里走。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电筒一晃，原来下面并不深，而在脸前又出现了一个小洞，仅容一人钻进去。这时也顾不得弄脏衣服了，爬吧！爬了十多米，眼前开阔起来，可以猫着腰行走了。不过稍不留神，头顶就会碰到岩石。这时想起告诉妻子下来，可是这曲曲弯弯的，声音哪里还能传的出去。我正考虑要不要掉头，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妻子的声音，问前面怎么样。我大声说道，前面就和狗洞一样。不一会等到了妻子，于是一同前行。又转了一个弯后，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两层楼高的空间。这里有一个长长的斜坡，斜坡尽头的下方有灯光闪烁。用手机电筒四下照了照，岩壁上的石头纹理形成许多奇奇怪怪的图案，头顶的像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左上方则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猛看到吓人一跳。石壁光滑潮湿，有的地方还在滴水。脚下湿滑，是一层青灰色的石头粉末。妻子突然惊叫一声，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扔掉了手机。原来地下有几只黑乎乎的甲壳虫在爬动。大冬天的，外面已经看不到昆虫，不曾想躲这里了。斜坡上矗立着许多岩石，千姿百态，造型怪异，如雄狮，如鹰隼、如乌龟、如佛像，不一而足，令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小心翼翼下到尽头，却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断崖。这里巨石耸峙，犬牙交错，下面根本看不到落脚的地方。还是领队的驴友抓着我们的脚，放到可以落脚的岩石上面，这才下了这个断崖。下面又是一个斜坡，左边还有石头可供攀爬上下，右边就和滑梯一样光溜溜的。借着下面驴友的头灯，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斜坡的尽头有墨绿色的水波。我正考虑从左边下去，忽然妻子又是尖叫一声，夹杂着其他驴友的惊叫。原来妻子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顺着斜坡急速滑了下去。我赶紧几步跨到左边，抓着岩石往下蹿。等我赶到那几位先来的驴友身边，妻子已经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原来从上面看不清楚，这里还有一个缓冲的平台，地面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正是这些石块挡住了妻子。而从这个不大的平台下去，是一段更陡的斜坡，尽头便是水潭。没有石头可供攀爬，大家不敢再往下走到水边。水潭呈椭圆状，如一只绿幽幽的巨眼，不怀好意的盯着我们，让人心里发毛。潭中间黑乎乎的细长一片，好似有一条巨大的鳄鱼伏在水下。有人往里扔了块石头，只听发出沉闷的咕咚声，看来深不可测。有人说这水潭是一条地下暗河，一定通往其他的洞窟，潜水下去就可能找到出口，说不定还通着大海呢。“仙姑洞”相传为“八仙”之一的何仙姑修炼成仙之地，“八仙过海”，仙姑洞连着大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运城中条山有三大洞，其他两洞是吕祖洞和果老洞。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但“八仙”之中的三个神仙来到这座山扎堆修炼，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山。要知道华夏民族的始祖黄帝、炎帝、蚩尤，尧、舜、禹，都相继活动在中条山一带，这座山因此被称为华夏文化的圣山。关于仙姑洞还有个故事，传说洞前有块白石板，石板上一只公鸡在啄一颗金豆，只要在这里念“千辛万苦到山头，仙人洞前鸡吃豆。金豆本是宝洞匙，洞开金银不难求”这四句诗，洞里就会有金银财宝滚出来。神话传说固然不可信，不过中条山是金矿、铜矿的矿床密集区，在夏商时期即是重要的铜矿产地。有人说仙姑洞本来就是古代一个金矿或铜矿的弃洞，看来我要考虑找块石头背回去了。
出去的时候，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洞口。洞里很大，有许多分岔，黑暗中绕来绕去，很容易迷失方向。难道仙姑怪我起了贪心，要把我困在里面不成？就在我急得一头冷汗之际，看到不远处有亮光，是断后的驴友过来了。他喊我拽着绳索走就不会迷路了。终于爬出洞口，一个个相视大笑，都成了灰头土脸的泥人了。
在大家整理行装，准备下山的时候，久违的太阳钻出了云层，北边的山头一下子光明起来。几位驴友将背包里剩余的苹果、桔子和蛋糕全拿出来，恭恭敬敬的放置在供台上。
别了，仙姑洞！你神秘的面纱我只撩开一角，便已收获满满。行走世间，前方的风景因无可预知，才会激起不断探求的欲望。人生的魅力和乐趣大抵就在于此！
作者简介：朱海红，男，山西省临猗县人，山西省作协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你是一朵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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