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言
黄土高原的春天,像是注定了沙尘漫天的宿命一样。还没吃过早饭,风一起,沙尘接踵而来,像要完成自己的某种任务一般。每当这个时分,我喜欢也习惯将自己沉溺于这片风暴里,偷偷观看这沙尘暴下的各色景致——有的人抬起手臂,遮挡在眼前,有的人匆匆忙忙在风里行进,有的人却也毫不在意地吹着口哨,而那些看似从天而降的沙子,实则是从地面的不同角落里或者地表上,被风卷起来的尘埃,有时带着杂物,满天飞舞。我总想,它们终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来一场飞翔。
三三*一次看到黄土高原上的沙尘暴时,并不是很赞同我的感触。他说他比较中意尘埃落定。那种安静的姿势。他喜欢。我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在想,一个生活在蒙古草原的人,应该对绿色有所定义,而不该对尘子有什么诠释吧。后来回过头,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定义,也不能是任何一种诠释,而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真正对尘子生命的解读。
认识三三,是在那个十八岁的明媚天空里,可我们却总喜欢在那样美丽的青春里,刻意在自己的脸上写上抑郁忧伤的标语,似乎只有那样,才能彰显我们的年少一样,后来想想总觉得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但是似乎,也就青春,大概连忧伤都是一道永恒而美丽的光芒吧。
三三不太爱说话,见人总是清浅一笑,以示打了招呼。
网络在那个时候几乎遍足世界的每个角落了。三三拉着我去了小镇上很好的一个网吧。他说,你上自习也是在一个人的时空里习惯着某种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别伪装成好学生的样子了,今天翘一次课吧。于是,我成了少数乡村孩子里所谓的先进分子。网吧里的各色人物,各种世界,还有弥漫于那个不是太大也不算太小的空间上的各种烟层,偶尔夹杂着令人窒息的尘土气息,奇异地让我和他走得更近。每一次我觉得自己在这个闭塞的空间快要失去呼吸时,三三就浅浅地笑着,安静地递给我一瓶水,而他自己,转身走向墙角,像害怕失去什么的样子,低着头,又一副寻找遗落物件的模样,但不管哪个样子,他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很多次,我偷偷走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看到了一些尘子在那里飞扬,像一个个精灵一样美丽。
三三总是浅浅地笑着,在他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我开玩笑说,你这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还挺流氓的。
他说,不是,我给你讲讲故事吧。
他的故事,听得我触目惊心,但也迷雾重重。打群架,集体斗殴,飙车,酒吧喝酒,舞厅跳舞......我听起来,竟像看了一场古惑仔的电影。我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少年,为什么不是在上学,而是有着这样在我看来光怪陆离的经历。他说完,*一次,在我面前点了一支烟,噙在嘴边,看着远处落下去的夕阳,淡淡说,你还小。我当然嗤之以鼻,他老哥才比我大了不到五岁而已。
一个一个烟圈,从他的嘴里,缓缓流出,又慢慢消散。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的沉默,使我有点茫然,我只好也默默注视着他深静墨黑的眼眸。他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土地上,轻轻一踩,抬头,依然浅浅地笑。
高原上的春天,总是特别短暂,三三在春末夏初的时候离开了。我去送他时,他定定地说,以后,还是好好上学,好好读点自己喜欢的书吧。
我说,你今天很罗嗦,像我老妈一样。
他笑了。*一次,他笑得露出了洁白整齐牙齿,又坚定地说,以后,我也会好好爱惜生活,好好活,明年你考上大学,我去你学校看你。我看着他的笑容,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明亮。
我当时不懂什么叫好好珍惜生活,好好活,一直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幡然醒悟,他那一刻,不光是在和我告别,也是在和自己曾经的荒诞不羁在告别。
三三坐靠窗座位上,不停地挥动着手臂,干瘦细长的手指,在玻璃窗的印衬下格外好看。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慌乱感,似乎我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有相聚甚欢的景象了。我眼睛有些酸涩,心里堵得发慌。
三三的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后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满脑袋浮现着他那天下午拉着我的手,满山偏野地奔跑时的画面。我们畅汗淋漓,我们躺在苜蓿地里,他悄悄附在我耳边说,你哪里是个女孩子!以后记得戴胸罩。敢嫌弃我野蛮?我扭身在他胸前捶了一拳,坐了起来,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扭过头来,很认真地问,胸罩是什么?他哈哈大笑,没有回我,也坐了起来,静静看了我一会,说,我们回去吧。
三年后, 一个春天的午夜,我已经不在黄土高原,却意外地接到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的三三打来的电话。我们谈论彼此的生活,他说他在做雕刻,崖柏的各种雕刻摆件,他说那是个细致的活儿,要静下心来一点一点做。他说喜欢那份静定下的时光,看着那些在自己手中慢慢浮现出来的雕饰,特别欢心,也特别安慰。他还说,崖柏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块木头,可是在他看来,他们都有自己不同的使命,有自己的特色和灵魂,所以,不同形状,才决定了很终能呈现什么样别致的景观,景观,更能体现它们的独特。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我被他的认知所打动。只是,我们没有再提及任何一个关于沙尘的字句或回忆。午夜里的安静,被窝里的闷热,突然一下子怀念起了久违的那个沙尘飞扬的黄土高原。
三三问我,你那年问我的问题,有了答案吗?我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傻气的问题。我哈哈大笑,他在电话那头说,听你笑了,真好。
三三在电话里,还是浅浅地笑着,只是,他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什么,也似乎少了什么。电话里,我们沉默了几秒后,他沉沉的有点沙哑地喊着我的名字,喊了好几次,我一度以为他喝醉了。可我不知道当时自己脸上哪里来的一片冰凉,只听他有些低沉地嗓音又传过来,说,别哭了,我找个时间去看你。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更不知道我们都怎么了,只记得三三很后说,夜深了,你早点睡吧。
对铺的小七调侃说,泡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粥,是男朋友吧,藏得够深啊。我淡淡一笑,男朋友?是个多么遥远如天方夜谭的字眼。
第二天,老妈打电话来,说三三昨天结婚了。原来那晚,是他的新婚夜。
我看着高远的天空,几只鸟雀飞过,地上,几只蚂蚁在斑驳的树影下闲散地漫游着。我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想起了我妈那天给我打电话来说的话,她说,两年前三三打电话来问你的学校地址,我给他说,离你那里不是很远,让他有空多去看看你……你们兄妹,以后多帮衬,多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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