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故乡
雨越下越大,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多。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忙,只是手中那伞,如开在雨幕中的花,有着别致清新的美。
雨滴落在玻璃窗上,发出叮叮咚咚地声响,玻璃上的水珠逐渐汇集成一片水帘,然后滑向低处。我静驻窗前,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雨,心从忙碌与琐碎中退场,以一颗清宁的心,静赏雨景,静听雨声。
一
小时候,我就喜欢看雨景、听雨声。老屋的屋顶很高,屋檐也比较宽,所以雨天很喜欢的事,就是坐在门坎上,看着雨洒落院中。屋前的空地,大多是泥土平地,在雨天会变得格外泥泞。屋檐下的位置,是砖块铺设的。雨落进泥土,然后雨水越积越多,逐渐地面会形成一片片泥泞的水洼。
因为下雨,生活变得闲适起来。母亲不用去田里忙农活,我也不用跑着爬山坡、趟小河。有时候,我觉得雨天是村庄生活的另一种写照。
春天时盼着雨。都说春雨贵如油,雨水可以复苏干涸的土地,滋养田间的麦苗。在北方,一场又一场春雨,少了很初的清寒,让村庄显得越来越有活力。树木枝叶繁茂、花儿美丽绽放,田间的麦苗、大豆、青稞等农作物正茁壮成长,连河流,都带着欢腾的感觉。
夏雨来得很急,有时也很猛烈。细雨纷飞的夏日,空气中有清凉的气息。村庄的大人因为雨,不用再去农田。大多坐在自家屋檐下,男人卷着烟卷,喝着煮好的茶,然后看着天气,再看看自己院落,开始悠闲地抽烟喝茶。女人坐在檐下,纳着鞋底,给孩子准备着棉鞋。孩子们坐在自家门坎上,看着下个不停地雨,心里却想着:雨什么时候能停,还想去掏鸟窝。
秋天的雨,带着清冷的味道。大部分庄稼已收获,田里还有待挖的土豆,院中树上的梨、苹果也已成熟。这个季节下着雨,大人多是闲不住的,新麦子、青稞要磨成面粉;新收的大豆要再晒干,只是雨一下,让晾晒场潮湿不已,晾晒大豆又得耽搁几天。于是自家屋内可利用的空间,几乎都被大豆占据;新收的菜籽,也要榨油,但因为是收获的季节,需要早早在油坊和磨坊排队。
冬天,村庄沉浸在白色的雪世界。冬天是村庄很闲适的时候,不论大雪纷飞,还是小雪飞舞,人们都喜欢围坐在暖暖的土炕上,回顾一年的光景。这时,窜门的人也多了,不管进了谁家,都是鞋一脱,然后盘腿坐在火炕上。小时候的村庄,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一床旧被放在火炕上,大家就那样盖着暖腿暖脚。男人们用同一个杯子,喝着刚煮好的茶,女人吃着秋天留存的苹果,孩子们很奢侈地喝着清淡的蜂蜜或白糖水。
二
雨夜,村庄很安静,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细雨飘落的夜里,我喜欢将枕头,放在离窗户很近的位置,听着雨落下的声音。在童年的记忆里,雨是夜里很独特的旋律。雨落在屋顶的石瓦上,然后沿着石瓦从屋檐滴落,打在屋檐下的砖地上,那声音清脆悦耳。这时的雨,大多不急不缓,常常一下就是一夜。
天亮时,院落里的泥泞,便是雨留下的痕迹。有一些雨水,在泥泞中聚集,水洼还在,雨水在混合过泥土之后,颜色已变得混浊。屋檐还会有雨珠,缓缓落下,像极了一串串珍珠,让孩童忍不住想要伸手,留住这一瞬间的美好。
大雨倾盆的雨夜,我会将枕头移到离窗户较远的位置。这时的雨声急骤、气势汹涌,与夜的静谧形成大的反差。就算是离窗较远,但雨落在院中,打在石瓦和屋檐的声音,依然清晰入耳。有时,接连不断地雨声,吵得我有些烦恼,甚至有些心慌。于是睡意全无,准备起身移向窗边,看看窗外的雨,到底有多大?这时,却发现母亲已起床,准备穿雨衣出门。母亲看着已醒的我,说:雨太大,院中的积水已涌入厨房,若不排出去,低处的房屋还会有大量雨水涌入。
看着母亲在雨中的背影,我却期盼着雨停。我一直坐在窗前,看着母亲在院中忙碌,她的雨衣上,雨滴不停地在落,水珠又不断从雨衣滑向地面。当我穿着父亲探亲时带来的小雨衣、小雨鞋,出现在母亲身后时,母亲带着惊讶,随即又有些欣慰。她给我整理好雨衣,让我慢慢用小盆,将厨房的积水舀到屋外。
那夜,雨一直下。我和母亲,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厨房的积水清理完,再将院中的积水全部推向巷外的马路,看着它们汇入河流。雨停时,太阳也露出了笑脸,但雨留下的却一片狼藉。被雨水冲过的院落,到处是泥泞,连屋檐下用来生火的木柴和麦草,也被大雨打湿散落一地。巷子里更是有些惨不忍睹,许多人家院中的积水,都是通过巷道流出,所以雨停、太阳还未出来时,院落和巷道的泥宁,让人无从下脚。
太阳出来的时候,一切都会逐渐恢复。将晒干的泥土拍碎拍实,然后再不断的碾压,地面逐渐又是从前的模样。但终有些花草,是无法恢复的。就如巷道中那几枝紫色的花朵,我叫不出花名,但它独自生长,每年都会盛开。在大雨之后,它的花朵不知去向,只有根和枝在墙角的泥土中。
三
雨落在城市时,时常是在不经意间。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谁知一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后,窗外已是细雨纷飞。清凉的气息从窗外袭来,让我觉得惬意。移步窗前,将目光投向窗外,天色暗沉,但被雨水打湿的绿植,却显得格外洁净。
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丛林,外界的喧嚣与内心的嘈杂,很难能清晰地听到雨声。除非是大雨来临,打落在玻璃窗上时,才会听到雨落下的声音。每当这样的时候,便格外怀念村庄的生活,那时,我可以坐在自家门坎上赏雨、听雨。
堂妹发来的视频里,是村庄的雨景。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不小的样子,重新翻修的老屋屋檐下,是三妈和她两岁的外孙女。三妈坐在凳子上,扶着怀中想要走向雨中的外孙女,外孙女似乎看到雨很兴奋,小脚总想迈向雨中。视频中,三妈头发已白,脸上是温暖宁静的笑容,外孙女笑容纯真,那笑容中还带着期待。
我有多少年,没看到过三妈这种笑容了,细数应该有十三年了。十三年前的夏天,当我回到村庄,坐在三妈家屋檐下听雨声、看雨落下的时候,三妈一边给我递水果,一边还笑着说:这丫头,在城市生活那么多年,这点爱好一点也没变。当时,她的笑容温暖而满足。那时,三叔还开玩笑说:这丫头这么喜欢咱们村子,干脆以后回来住,三叔家给你留着屋子。
然而几个月后,三叔病逝。被三叔呵护了一生的三妈,在突来的变故前,整个人失去了生机,目光变得有些漠然,笑容自此消失。如果不是因为堂弟眼睛失明,需要人照料,三妈很难撑下来。三叔去世后的这些年,三妈卖掉了集市的铺面,照顾堂弟成了她生活的全部。闲时,也只是坐在屋檐下发呆。
这几年,家中变动很多,亲人们一个个的离去,让我们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尤其二年前,堂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二胎女儿,孩子双腿却无法正常站立。堂妹看着年幼的孩子,动了和孩子一起轻生的念头。是三妈强打着精神,问了很多人,然后联系医院,堂妹才带着孩子,去了邻省的医院,边治疗边做康复,这期间三妈一直鼓励堂妹不要放弃,孩子一定能健康。
而村子里的人,在得知堂妹的情况后,也是这家五十、那家三十、凑了三千块钱,还有一些鸡蛋、牛奶一起交给三妈,让转交堂妹给孩子看病用。虽然这些钱不及医药费的零头,但村庄人的情感与淳朴,却不是这几千块钱能概括的。整整一年的时间,堂妹在康复中心附近租了房,配合治疗。终于奇迹出现,孩子双腿恢复正常,可以正常站立、行走。
看着一个小生命创造的奇迹,也经历了世间的冷暖,三妈那颗冰冷的心,逐渐复苏。三妈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闲时也会和村里的人聊聊天,会给她的小外孙女讲笑话。
这两年,我没有再回过村庄,大家庭的群里,我的兄弟姐妹会时常发一些村庄生活的视频,比如春天的麦田,夏天的雨景,秋天的原野,冬天的山峦。
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我似乎从未远离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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